文／空心二胡

這件事過了幾天以後，我才提筆正式寫這篇文章，雖然我在私底下暗自批判這件事情很多次，然而要我公開評論這件事情讓我有點遲疑，因為如果真的要評論這件事情，一定會牽涉到當前的政治問題，然而如果要我評論政治問題，到時候一定又要在某些立場選邊站，屆時我往後的日子若要做一些政治立場中立的評論，仍然無可避免的會被認為是某個陣營。其次是因為我不想趁著人人追殺某個人的時候也趁亂補刀，即使對方有錯在先並造成許多人的傷害，但我也盡量避免這些事情。

所以我遲了幾天才對這件事情進行評論，不過評論的焦點，與其全部放在洪素珠身上，不如我們來說說，是什麼樣的環境造成洪素珠的出現？而當洪素珠這樣的人出現以後，人心在言論環境中的變化是呈現什麼樣的狀態？
因此這篇文章可以從兩個方向討論：一個是當前社會對於仇恨言論的態度；另一種是當仇恨成為行動時，人們會呈現什麼樣的反應。

仇恨言論從何而來？它可能來自於某個群體的歷史、行為舉止或者是刻板印象，如果這些刻板印象不但沒有改變的空間，甚至整個社會環境乃至政客也鼓吹這樣的仇恨言論，那麼這種仇恨情緒必然會一發不可收拾。

舉個例子，前一陣子PTT出現八卦板男性網友攻擊女孩板的事件，為什麼會有男性網友會攻擊女性社群？是因為部分男性對於女性有刻板印象，而這些刻板印象造成厭女心理，加上八卦板容許這類的仇恨言論，時間一久，這個情況因為長期以來不受控制，所以一旦有個關鍵舉止開啓仇恨女性的開關，兩性間的矛盾自然會擦槍走火。
那麼將這個例子放在洪素珠這件事情上是怎麼回事？

洪素珠的出現，代表的是仇恨言論的結果，而不是仇恨言論的起因。這個仇恨言論的起源來自三個部分：

首先是歷史因素，因為長期以來的兩岸對峙，以及國民黨在治理台灣初期造成了許多政治上的失誤，再加上近期政治人物在處理此類話題時欠缺妥當，所以種下了族群衝突的因子。

然而當前台灣畢竟還是民主社會，人們對於政客的言論有可以選擇接受或不接受的權利，甚至也有可以因為政治人物的失當言論而選擇批判的權利，所以如果要說仇恨的根源在哪裡，政治人物不負責任的言行可能不全然是仇恨言行的根源。

那麼仇恨的根源究竟在何處？也許不是政治人物，更恐怕不是像洪素珠這樣的人，而是台灣社會長期以來對於對中國的仇恨以及對族群矛盾激化的現象所縱容的結果。

我們可以觀察我們日常生活中怎麼接受到大量的仇恨言論：一大清早翻開報紙，翻到國際新聞時，看到中共對台灣的施壓，以及中國遊客失態的新聞，讓你不禁感嘆「為何這個國家的人素質盡是如此」；當你出門走進自己的社交圈，跟你處在政治立場同溫層的人時不時抱怨對兩岸政治與歷史的無奈，讓你在心裡有了對某些族群有某種程度的看法；中午午餐時間看新聞，你又看到某些政客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說出一些煽動族群歧視的言論，但你不為所動，還點頭稱是，絲毫不覺得這些言論有什麼可議之處；下午的時候處理兩岸業務，遇到失禮的中國客戶，又讓你加深對這類群體的刻板印象；晚上回家上個論壇休息一下，但是當你瀏覽網路的時候發現某些族群的仇恨言論幾乎佔的滿屏都是，但這樣的言論即使多到如沙漠裡的細沙，你還是會忍不住發了一篇推文，激烈的表達你對於這個群體的負面看法。

當整個社會，從媒體到實際的社交，乃至網路上的言論環境，都充分允許這樣的仇恨時，那麼當有人一看滿山滿谷的仇恨，當然會覺得整個社會每個人的心理狀態都是如此，自然會覺得「反正大家都這麼想了，我做這些事應該也沒有差吧？」所以這些仇恨言論就被實踐了。

然而有趣的是，當真的有人實踐這樣的仇恨時，台灣那些相同政治立場的人是什麼樣的態度？

澄清、切割、指控，以及避之唯恐不及。深怕自己跟這樣的人有一點些微的關係。

這真的是非常可悲的人性啊。

所以從這件事情我們可以看出人最現實的狀態：如果一群人作出負面的舉止，不但不會有人認為這樣的行為有錯，還會覺得這一切是如此理所當然，甚至還認為自己出師有名，還會吸引幸災樂禍的人加入；然而當一個人作出負面的舉止時，即使是同樣一個的行為，但他的舉止也似乎失去了某種合理性，甚至因為他是孤身一人，所以他的不合理也因此放大。

也因此，為什麼當社會傳遞仇恨言論時，大多數人寧可躲在論壇隨著你看不見得多數網友起舞，也不會「愚蠢」到成為實踐仇恨的第一號人物？就如同談及校園霸凌時，如果學校出現一個人人懼怕的惡霸，那麼人們都會覺得這個惡霸破壞了學校的秩序；然而如果是一群人欺負一個人，人們不但不會追究這群人的行為，甚至還會覺得是這個被欺負的人的問題。

這就是人性，既赤裸、又現實，也非常的可悲。

對於仇恨言論的實踐，我想首先要檢討的，可能不是追著紅素珠窮追猛打，也不是責怪政客對言論的不負責任，也可能不是要不要設立反歧視法，而是我們要反省是什麼原因造成仇恨言論的橫行？是什麼樣的心態造成對仇恨言論的縱容？如果這個社會對仇恨言論加以防範，那麼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也不會發生對某個群體的仇恨被實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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